虽然外表丰满，呆萌可爱，但身价不菲

文/柳成荫

老家人称孩子长得胖叫“虎肉呆子”，老二叫“二呆子”、老三叫“三呆子”，年纪大了叫“老呆子”，骂人骂“呆枪逼”，说一个人傻叫“呆啊皱筋”、“呆巴日猴”的，其实“虎肉呆子”是老家河里的一种鱼，又叫刺虎鱼、虎头呆子、虎头鲨、呆子鱼、塘鳢鱼。

家乡的呆子鱼

其实，虎肉呆子并不呆。清晨，站在家乡的河边呼吸新鲜空气，透过清澈的河水，可以清清楚楚看见河床上的一草一物。家乡的河床是松软的青沙土，又名油沙。只见泥沙中探出颗圆圆的脑，整个身子埋在土中，它就是虎肉呆子。当你轻轻地将手探入水中，几乎触手可及时，它猛然尾巴一扇，水中泛出缕缕泥沙，逃之夭夭了。

有的地方称这种鱼叫花娘子、老婆鱼。其浑身乌黑，从头到尾都黑乎乎的，即使刮去鳞，皮肤也是黑黑的，也不知道这枚“小黑妞”前世是烧窑的还是卖碳的？这鱼通体圆滚滚的，圆滚滚的脑袋，圆滚滚的身子，连尾巴也是圆的，可谓矮矮胖胖的“小黑妹”。如果这样的女子成了自己的花娘子，成了自己的老婆，你出去三年不回来，也绝对放心。

别看这生的丑陃的货色，身价却不低，还是抢手货，想迎娶它，还真要付出丰厚的彩礼。这种鱼长不大，一两左右的已是大货了，正常半两一条，至于半斤以上的应该是稀罕货了。如今，在菜市场上很难寻到它的踪迹，半两左右的，已经牺牲了的也要卖五六十元一斤，养在水中一两左右、活蹦乱跳的大货却要卖一百六七十元一斤。

身价百倍的松江鲈鱼

笔者曾把这种鱼和中国四大淡水名鱼之一的松江鲈鱼作了个比较，见其体型、肤色、尾巴一模一样，连眼睛也一样，圆滚滚的。更关键的是，连松江鲈鱼的最关键标志“四腮”也具配了。呆子鱼也似两片假腮、两片真腮。如果把两种鱼放在一起，你还真分辩不出谁生在松江中，谁又活在家乡的河流里。“秋风起兮，佳景时。吴江水兮，鲈正肥。”也许生在江中叫“鲈”，生在河中为“呆”吧。

这种鱼肉质细嫩鲜美，除中间一根脊椎骨外，并无细刺。呆子鱼炖蛋，是经典吃法，鸡蛋中吸入呆子鱼的鲜味，异常的鲜美。春季，鱼腹中有两粒黄豆大的卵，家乡人叫鱼籽，那可是呆子鱼的灵魂，鲜嫩，没有一点腥味。呆子鱼的鱼籽富含脑磷脂，孩子吃了聪明，还能增强人体的生殖系统功能，实是难得的滋补品。

呆子鱼炖蛋

在我的家乡，有水的地方就有鱼，有鱼必有呆子鱼。家门口有条弯弯的河流，名叫跃进桥，与东边的增产港相连，直通长江。七八十年代，爷爷在河中设置了一口簖，名叫柳家簖。这种鱼昼伏夜出，到了晚上，水面平静时，它就出来觅食了，一股脑地呆乎乎地钻进簖中，成了瓮中之物，每天都能倒到这种鱼，少则斤吧，多则两三斤。

好东西是不肯拿到市场上去卖的，加至那个年代的人喜爱大鱼大肉，这种不起眼的杂鱼也卖不出价钱。其实，那个年代的人不识货，只知道鲤鱼个儿大，肉厚，却怱视了味道的鲜美。把呆子鱼洗干净了，从腌菜坛子里掏出一束老咸菜，与呆子鱼一起红烧，那味道绝了。呆子鱼烧熟后。收缩成一坨肉团，鱼皮绽开，露出的是洁白细嫩的鱼肉，尝一口，满口生津。

当人们识货时，这种鱼却难见踪影了。我坚信，呆子鱼并非人为捕捉而稀少的，千䉕万簖，捞不到一半。化肥、农药的兴起，污水的排放，是对这种娇嫩的鱼的致命打击。

呆子鱼，鱼肉洁白细嫩

几年前，笔者在常州泰山路上开了家饭店，周边办厂的老板尤其喜欢吃苏北无污染的野生鱼虾，于是，每天凌晨三四点钟即开车前往泰兴的荷花池市场。周边乡镇的捕鱼人把晚上捕到的上等鱼全拿到这里来卖，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卖得起钱来。天还未亮，当地的、苏北的、江南的餐饮老板一大早就赶到这里，挑选精品水产品。在饭店里，好货不愁卖，只愁没好货。

在荷花池市场有个卖鱼人，是我老家邻居，为人老实，做生意也算本份，和他有约，只要你拿到好货直接呼我，我赶过来。那天中午，他电话我，说收到了一条八两的呆子鱼。早年，柳家簖里也难弄到这么大的货，半斤以上的也没弄到几条。听到这话，顾不上中午休息，很怪就赶到那，一张半老人头把它拿下。随即拍了张照片，发了个朋友圈。刚到渡船上，就有资深吃货打来电话，叫留给他，晚上他有客要请。

为了这条鱼，又是过江费又是油费，成本已经超过二百元了，餐饮人总是绞尽脑汁把最好的食材奉献给客人。要是在平时，这条鱼烧好后至少要卖三百元。这次客人买单时，我却只收了二百元，算是赔本给他了。毕竟是老客人，也照应我不少生意，算是回报他一下吧。谁料，买单时，他却撂了一句话：“柳总，刀子也太快了吧。”从此，他再也没有进我家门，我也只有苦笑了。

呆子鱼，已成秋风中的记忆

近几年来，无论在老家的荷花池、还是常州的凌家塘、江阴的小湖、靖江的渔婆市场，甚至水乡兴化也难见它的踪影，隐隐约约感觉到这种珍馐美味将要和鲥鱼一样淡出了人们的餐桌了？

去年和摄友结伴去高邮拍荷花，高邮湖景色怡人，大片的荷花与高邮湖的秀美风光相互辉映，宛如一幅美丽的水墨画，着实让人心旷神怡，陶醉其中。见湖边有一卖鱼人，盆中居然有十几尾呆子鱼，悠闲自得地在水中游来游去，鱼不大，半两一条都不足。一问价钱，二百元一斤，又一次苦笑了一下。

离开高邮，心中去惦记着卖鱼人，惦记着他盆中的小鱼。今天最大的收获并不是拍了一大堆照片，而是见到了久违的呆子鱼，算是大饱眼幅了。车子已行下去五六公里，毅然决定，调头。卖鱼人还在，鱼还在盆中游来游去……

也许，这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品尝呆子鱼的鲜美了……